法学教授兼律师陈泰和与考拉(真名赵威)2014年在北京。
美国时间5月29日我在微信看到消息:“考拉被性侵”,觉得难以相信。因为我作为一个去年“律师大抓捕”的一员,通过被审讯和得到的信息推测,这次大抓捕应是最顶层的决策,这样高级别决定的案件,下面的基层执行警察不应像平常案件一样胡作非为。
今天,朋友告诉我自由亚洲电台、博讯等媒体已刊登了相关信息。浏览后,尽管没发现任何“性侵”证据,但是我意识到,该事情发生的可能远远大于不可能。尽管此案件级别很高,但高层对底层的掌控并不全面,如腐败一样,高层从来都控制不住。考拉被捕前是李和平的助理,我在北京代理案件的时候,她给我当案件助理大半年。她也是我倡导的民决团制度的积极参与者,曾经几次在我和李和平主导的民决团模拟庭审中扮演角色。
根据我的经验,中国看守所表面上监控密布,但这是对于犯人而言。每个牢房至少有三个摄像头,24小时保证强烈光照,犯人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录像中,即便裸身洗澡也是如此;而且每隔半个小时还有警察巡逻,铁门紧锁,插翅难飞。但是,对于有特权的人,这些都不是障碍。因为实际上监控人的是人而不是机器,虽然监控犹如天网,但是看守所里香烟随处可见,很多人有打火机;能刺瞎人眼的针、指甲钳、强度可以用来上吊的缝纫线随便就能送进监牢;有的犯人有电磁炉、高压锅,可以炖汤吃火锅、天天大鱼大肉;还有的犯人可以经常出去走动;牢头或打手行凶无人监管;有犯人被长期体罚,警察却置若罔闻;与看守所合作的厂家人员可以随意进入监区发货收货……
种种这些,看守所监控系统均视而不见。我曾经要求看守所保存我被讯问的录像,但被告知根本不能保存……我释放后,很多人告诉我曾为我存钱了,但我在里面却没有收到。我后来到看守所问情况,被告知这里的财务绝对放心,有钱绝对会到我的账上。当我拿出一张朋友的存款条后,他们马上傻眼,改口说,这一笔没有进账。这就是中国监狱,形式森严,实际腐败横行,疏漏比比皆是。
我认为,考拉会被性侵,因为她是个漂亮的女孩,是那种男人一见就心动的类型。她通情达理、善于沟通,又漂亮活泼、让人喜爱。我代理案件,与法官、法警据理力争,考拉会跟着我帮我录音。我跟当事人商谈,她会认真地准备材料、梳理案卷。当案件稍有一点突破,她会像小孩子一样讨要奖赏,上馆子、看电影等,还拉上一帮她的小伙伴。考拉性格刚强勇敢。她大学时代就敢撒传单要民主,我们律师开会的时候,她有时表达观点比许多混迹江湖几十年的律师还强硬决绝。她是典型的烈女性格,必然会与这次抓捕的巨大压力形成对冲,她受到的苦难肯定是难以言状的。
监牢是虎狼之地,一个人没钱入账,就不会得到牢友的尊敬和友善,时常会遭受欺负凌辱。猪食般的牢饭,会让一个女人为一个馒头而献身。我呆在监狱里面时,想到鸡汤就流口水;犯人们大多会接下别人吸过的烟猛吸两口以缓解烟瘾。恶劣的监狱环境,会让正常人丧失全部尊严。
考拉和李和平在北京模拟陈泰和律师倡导的民决团庭审中扮演角色。
考拉性格刚烈,自然不为监狱所容,会与牢头、恶警产生激烈的冲突;为此她遭受迫害及性侵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媒体上,有关她遭到性侵的信息绝非空穴来风!
我以为,考拉被性侵的消息很可能是从看守所内传出来的。因为,考拉遭到性侵,即便自己不说,也会被同监的人察觉。如果是犯人实施性侵,这些人渣则会以之为荣耀谈资。看守所里的事传播得非常快。我在里面时,经常听到有人被打得像杀猪一样惨叫;于是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谁谁谁被打了。虽然狱方对这类事情守口如瓶,但看守所内的消息,还是会被传出来。因为,经常有犯人释放,他们会把消息带出来。我在里面时,就多次找人帮我传消息。在监狱中,类似“性侵”这样“刺激”的消息,更是会被广泛传播。
我强烈呼吁中国政府就考拉“被性侵”一事展开调查,公布事实真相。如果考拉果真遭到性侵,应该追究看守所的责任,严惩罪犯,并对考拉实施相关身体和心理医疗,以防情况恶化。如果其“被性侵”仅为传言,也应告知公众,平息事态,让其家人、朋友及公众放心。为防止灭口,此时期特别要防范考拉被“意外死”,如突发脑溢血、心肌梗塞等。我呼吁,中国高层要采取特别措施——包括转移看守所,确保考拉安全;允许考拉会见其律师,维护其合法权益。
我也呼吁所有关心考拉的人,继续积极关注此事件,直至查明真相,事件得到公正解决;并为考拉存钱,改善她的生活饮食,赢得尊严,恢复她生存的信心和勇气。
我希望,所有能够提供线索证明考拉被性侵的人积极提供线索,甚至出面作证,可以文字和录音等形式将证据发送到:federalismchina@gmail.com
最后,必须说明:如果考拉被性侵,而中国有关方面不采取措施,不调查、不惩处罪犯;如果考拉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乃至情况恶化,那么中国有关方面和责任人则必须承担责任。
2016年5月31日完稿于美国旧金山
《中国人权双周刊》首发,转载请注明出处。2016年06月01日
(第184期2016年5月27日—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