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孟晗,而这一天也是孟晗以维权工人首席代表的身份被派出所带走,第一次身陷囹圄并在拒绝认罪之后被判入狱九个月。
凌晨五点的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门诊大门还是沉寂一片,而此时14位医院保安“走投无路”爬上门诊楼的高台雨棚,垂下“要同工同酬还法律尊严”的大幅横幅,他们希望用拉横幅、散传单以及用跳楼来迫使院方出面协商的方式“誓死”维权。从早上5:30一直持续至下午18:37,维权工人在与医院和警方的长时间对峙中坚决要求院方领导同意自己的协商诉求,最终的结果是维权保安全部被押送至派出所,次日以其“涉嫌聚众扰乱社会秩序”为名转至钟落潭看守所进行刑事拘留.
护工及保安忍受了医院十余年来的剥削:无签订劳动合同,同工不同酬;异地购买社保和住房公积金;加班费的计发基数按最低工资标准;带薪年假规定未按法律规定实行;以罚代管,以保安工人违纪为由扣罚工资。近三个月的维权,近100位医院护工及保安为了声讨院方的违法行为,寻求合理补偿,经历了不断的打压以及分化——工人们二次省政府、二次省卫生厅和省中医药局、三次广州中医药大学上访,六次省总工会求助——却遭遇公安部门的多次介入,近80位工友曾被带走。直至最后只剩下孟晗带领着其它13名工友还在坚持,但这一切在外界看起来超乎理性平和的罢工行动历经数月也得不到院方一丝的反思和官方一豪的协助,登上雨棚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19日上午,是我第一次去到广中医的维权现场——我一直都知道孟晗在坚持,护工和保安在坚持,但此刻我已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这群坚决的工人得到公义的回馈,91天的声撕呐喊唤不回对工人一丝尊重。我和朋友买了十来个盒饭,送到雨棚上的维权保安手上,他们接了,但并没有吃。而孟晗则被单独控制医院内的走廊中,身边四个大汉。
这一刻似乎不可再干预与支持,孟晗们选择了最能表达他们作为共和国工人的愤怒的行动,而政府选择了与工人利益彻底决绝.
这是一直存留于我内心中最愧疚的时刻。我,作为一个学生,未能用自己的力量及时去帮助孟晗幸免于资政的迫害,即使我们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更甚,我们永远是一个社会的旁观者,而孟晗作为一个底层的工人,却如此坚定地抗争,寻求着群体命运的改变。
这就是孟晗与我们不同。在历经9个月的囹圄之苦,拒绝承认维权有罪的工人孟唅,出狱后全身心投入为其它工友维权,将工人尊严捍卫到底。
被胁迫的认罪
在1月份检察院正式批捕之后,孟唅家属遭遇频繁的中山国保骚扰,及接连不断的威胁和恐吓。3月28日孟晗两位年过七旬的父母住处遭多名暴徒持铁棍上门威胁,报警被敷衍了事并延迟出警,派出所所长却要求孟家人搬走。5月4日孟晗家属持续被逼迁,电表及水表被拆走,遭断水断电逾7天,门锁亦被破坏。
5月7日三名带上手套、口罩的男子于孟唅父母住处门口抡起长斧对锁头进行猛烈击打,两分钟内共砸锁近五十次:砸门过程持续数分钟,致门锁无法使用,期间两位老人一直大声呼喊救命;在报警后,中山升辉派出所警员前来了解后并未做处理便离开。孟晗家属不堪其扰,最后不得不于5月下旬搬离了中山。(据孟唅家属公开信息)
而这一切都是当局用于胁迫孟唅认罪的龌蹉手段。
暴力威胁逼迁之后,孟唅经国保传口信希望父母离开广东回贵州养老;在案件送检之后,律师会见孟唅:在向家人表达歉意的同时,孟晗坚信自己无罪,“由于我的案子在短时间内无法解决,我也不愿意昧着良心和道德向他们妥协……就此事而言,我问心无愧”。后续,孟唅受压“解除”其中一位代理律师覃臣寿的委托。
而同样的,9月26日,12.3劳工案曾飞洋等开庭之际,狱中一直坚持不认罪,并且拒绝指证同伴曾飞洋等人“罪行”的孟唅,终被再次退补侦查另案处理,为了就是给警方预留更多时间,消耗孟的意志。
在孟正式开庭前连续两天,孟唅父母再次受到来自广州警方的压力,并明确指出要求二老劝孟认罪,并要求家人不需张扬案件(接受采访等);律师则表示,开庭前会见,孟晗的精神状况很一般,对开庭感到十分压力,原因之一是得知国保多次向父亲施压。
11月3日,孟唅审判日。孟唅要求父母不要前往庭审,于是这自然而然成了当局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孟唅认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九个月,不上诉。我不知道孟唅这期间又经历了什么,但在另案处理之后的1个多月,庭前其家庭屡次受到施压、胁迫,孟唅经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孟唅并没有错,为工人维权也没有错,但孟唅的所谓“认罪”,最终只能昭示出官方的无耻与下作,而历史会记下这一笔。正如孟唅上一次出狱后所言:
“我认为(我们)工人的这种行为(维权),终会被历史承认,会让更多人理解,我们是正确的!”
孟唅是无罪的。
孟唅,1964年生,现年52岁,为工人维权累计入狱2年半。2017年8月,我们等着你归来。
来源:行走中的祥子